茗馥

丹壁藏书册廿三万,读与报君恩

【沈剑秋/方孟韦】客从故乡来(北平日后猜想/流水账)

实力疼小方系列,这次真的琼瑶


从小方到香港开始写起


写的很乱,慎看吧


逻辑死了,全是臆想,别信


1949.3  香港  

方孟韦带着崔婶和两个孩子定居在厦门街。

惊蛰一过,春寒加剧。先是料料峭峭,继而雨季开始。时而淋淋漓漓,时而淅淅沥沥,天潮潮地湿湿,即连在梦里,也似乎有把伞撑着。[1]

方孟韦在准备着香港大学的入学考试。不沾政治,不沾经济,只报国文和英语。他只上过高小和初中,在党校不算正经学知识,国文和英语的底子大多来自家学,再捡起来也算有基础,考不上还可以等来年再试。

反正他在香港最不缺的就是时间。

叶碧玉靠着手艺在厦门街上开了家成衣铺,不靠马汉山留下的金条也能维持生计。伯禽十岁,平阳七岁,都等着入学季,只能在家里呆着。两个孩子家教很严,早就识了字,方孟韦看书的时候也在一旁看书不打搅。

他在不学习的时候就带着两个孩子玩。从厦门街跑到金门街,有时候也去皇后大街和庄士敦道。两个孩子看到琳琅的货品从来不会开口要,但方孟韦不会亏了他们,每次回来都要和孩子一起挨叶碧玉一顿数落,罚饿一顿。

其实早就吃饱了肚子,伯禽沉稳不言声,平阳活泼,在母亲背后朝方叔叔做鬼脸。叶碧玉装作看不见。

在北平的时候叶碧玉一直方副局长地叫着,是因为行里的规矩,不许叫少爷,又觉得直呼名字不太礼貌。她的年纪和程小云相仿,到了香港也就改口叫他名字,看他像弟弟又像子侄。

她知道方孟韦看上去像踏实下来,一心读书了,实际上依然夜不成眠。他的作息依然是军人的习惯,不穿警服也是笔挺利落。叶碧玉也不说破。

 

新中国成立的消息是电波里传来的。

方孟韦早就入校报道了,这一天跑回家里来,叶碧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方孟韦给她打开收音机,两个人听着一个湘潭口音,透过无线电传来的宣告,都默立着,没有笑也没有哭。

夜里叶碧玉在院子里站着,伯禽跑出来找她,她赶紧在转身之前把眼泪抹了,伯禽说,妈妈,方叔叔好像哭了。

叶碧玉训他,没礼貌,怎么好瞎跑到别人房间。

伯禽说,我出来喝水,听到的声音。

叶碧玉惊住了。她没见过方孟韦哭。

其实就算是方孟韦身边的人也会吓一跳。因为他即使流泪,也不会失声。

这也是在香港这几年方孟韦唯一一次的情绪失控,即使是三年后接到大哥拍来的一份电报,也只是让他跪在地上,揪紧了胸口。

 

毕业那年方孟韦已经快二十七了,叶碧玉毕竟不是他家里的长辈,不能按着他的头让他找女朋友,但还是用上了弄堂里女人八卦的本事。

也许是认为绝无希望了,方孟韦反而能轻松地说出口,说我心里有个人,我离开北平的时候他还在那里,所以我觉得他永远都还在北平,我也还在,我怎么能离开他呢。

北平已经是北京了。

 

方孟韦在大学时候读英语,中途修了法语,毕业被推荐到索邦大学深造。他问过叶碧玉的意见,叶碧玉说,我不能带着孩子,去一个比现在离你崔叔更远的地方。

还有一种情绪她说不出来。

隔着千山万山,一切都断了,只有气候,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,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,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。不能扑进她怀里,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,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……

而青年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,回答她,崔婶,那我不去了,已经有学校聘我去教书了,或者做做翻译足够生活。

叶碧玉破天荒地骂了他。

她知道方孟韦终生都在受情义所累。

 

在巴黎安顿下来之后,方孟韦给北京、香港和台北都发了电报。

香港很快有了回音,很简短。

北京和台北有如石沉大海。

他每日在巴黎第五区和十三区[2]之间周而复始,单调而安宁,昨日种种恍如隔世。

毕业之后方孟韦却没有回香港,更不能回大陆和台湾。他在巴黎十六区定居,开始在中学教书,一边译作——他竟然试着如方孟敖最初希望的那样生活,只有一点和哥哥希望的不一样。

远离故土。

 

1957年之后,巴黎的空气开始变了。[3]

先是前法国总理富尔以未建交国家友好人士的私人身份访华,而后中方在法国筹备设立驻法代办处。[4]

方孟韦无从得知这些消息,直到遇见一位故人。

他从出版社回来,院子门口站了个人。十六区的治安向来让人放心,现在又是白天,应该不会是找麻烦的,许多年不打架也不知道身手反应慢了没有。

再走近一点,发现这个穿西装的男人,是黑色的短发。

“Excusez-moi, monsieur——”

男人转过身,正是沈剑秋。

 

十年之后重逢一个人。

会兴奋,会紧张,更直接的表达是无话可说。即使相逢一个普通的同乡、同学都会不知所措,如果是十年未见的爱人呢?

一开始方孟韦还勉强能站住,等神识附体眼泪就开始往外涌。这样的哭法还不够,他慢慢蹲在地上,一只手捂着胃部,另一只手拽着他的前臂。沈剑秋也说不出话,跟着蹲下来,摸着他的头发,掉了眼泪。

仿佛两个已经迟暮的老友。

沈剑秋怕他哭地伤了元气,想把人劝起来。方孟韦也镇定一点了,拉着人进了屋,他有许多话想问,又不知该从哪件事,哪个人问起,所幸先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:

“你在法国能留多久?”

“短则一两年,长则七八年。”

看着他眼睛又湿了,沈剑秋立马补充:“一二十年也是可能的。”
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沈剑秋沉吟一会,真是一部二十四史,不知从何说起。

方孟韦:“香港、法国的谣言我都听多了,我想听听你说。”

沈剑秋把人拉到沙发上,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下。

 

1949年辽沈战役结束以后,沈剑秋就成了保密局在北平的一颗弃子,他原本应该和中央军拒绝改编、要求返回南京的军官一起乘机离开,但通过李宗仁方面的提议,同意他到美国凯斯西储大学留学。到了美国之后,经组织协助,沈剑秋的父亲以治病的名义,由家人陪同,从上海飞往香港,再从香港乘机飞往美国。

1949年11月,桂系白崇禧部被重创,李宗仁流亡美国。沈剑秋奉北京调令回国。

“我回国之后就在外交部工作。调到法国是筹备中法建交工作,你要问我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,我也不好回答。”

这是他52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,那一年大哥从台北发来了电报,三年的身份甄别已经结束,虽然还是不能离开台北,但是生活和工作总算恢复正常。父亲身体也很好,在中央银行台北分行做经理。

“是自己来的,还是带了亲眷?”

“我的亲眷都在美国,此外就只有你。”

方孟韦放下很多话不问。他们在最黑暗的时刻对彼此形成了信任,这种信任已经深入骨髓。

他倾身抱住沈剑秋。他们都没有说起这些年的流离和辛苦,也不说客居他乡,亲人分散。方孟韦在难过的时候就想一想沈剑秋说的要相信家人的话,更何况已经得知他们各自安好,他和沈剑秋此生复得相见。

沈剑秋拥着他。他在今天终于靠了岸。

 

第二天早上醒过来,四下里还是静默无声。方孟韦辗转反侧一夜,睡了一两个小时,现在又觉得昨天的事仿佛是这些年求而不得的一个梦,像是一个虚幻,像他的业障。

他下楼的时候,沈剑秋正在厨房里煮牛奶。独居几年,这间房子里的烟火气从没这么盛过,只有这个人,能给他一个家。他相信自己将要从经年的噩梦里苏醒。

这是他十年来最安稳的一天,也是二十年以来最幸福的一天。

方孟韦跑下楼梯,迎面扑到沈剑秋身上,后者没有防备,被冲地退了一步,赶进把火关了,把盖子盖好。怀里的人抬头向他邀吻,沈剑秋对上他明亮的眸子,情难自禁地吻住他,在他唇上辗转。

隔世经年的触碰,一旦接近了就没法停下。方孟韦在他身上乱蹭,眼里狭着的都是狡猾的笑意。沈剑秋被他蹭地气息不稳,紧紧缚住他的腰身,稍微离开他的唇,只剩气声问他,“干什么?”

方孟韦想起了那一句“我想同你困觉”,觉得十分好笑而不合时宜。别的话他又说不出口,攀着他,脸有些红。

沈剑秋心里欢畅,刚才扑过来的时候热情的很,现在又知道害羞了。他在恋人耳边舔咬着,抚上他光裸的脊背。方孟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,呜咽一声鼓励他继续。

沈剑秋吻上身前人的锁骨,精致的,能盛水一样,只是太瘦了。

方孟韦解开他的衬衫,沈剑秋突然停住了。

他想把人带到客厅,方孟韦拉住他不动,说,“就在这儿。”

就在这里。

沈剑秋因为这句话情动地厉害,差点红了眼。偏偏方孟韦不知死活地撩拨,难耐地磨蹭。

沈剑秋把人压在工作台上,剥了他的衣服,手里恋人依然年轻的身体瘦而柔韧。他骨子里有江南的润,在花都这几年又受水土滋养。

芝兰玉树,欲使其生于庭阶耳。

手指探进柔软的内里,方孟韦被他戏弄地软了腰。他抬起手来,抚过眼前人的眉眼。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锋利,皱纹也生出不少,只是受岁月眷顾,雕琢的越来越俊美不凡,像一首新月派的诗。

沈剑秋顶进他身体的时候,方孟韦总算吃到了苦头,抖个不停。沈剑秋停下来等他,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。

方孟韦心里有点发酸,他费点力气,支起自己,吻上沈剑秋的几根白发。

沈剑秋也没辜负了他,埋头在他颈间,把人顶弄地直到喊不出声。

 

沈剑秋工作的地方在巴黎第十六区梵陆街,距方孟韦家不远,平时就住在他家里,由他养着。

对于沈剑秋的工作,方孟韦从不过问,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也习以为常。

两个人都得闲的时候就守在公寓里,或者走在巴黎街头。赛纳河如玉带穿城而过,亘古流淌。就像乌江,像梁溪河,像黄浦江,像永定河。

沈剑秋最喜欢在身边人流露出寂寥表情的时候吻他,看他一瞬间眼睛的防空和迷茫,然后羞红了耳朵。

身旁来往的行人各有各的幸福美满,无暇留意他们。

方孟韦在常年的孤独、压抑之后,学会了知足。

 

有一年的冬天,沈剑秋换了肺病,却比往日更忙。方孟韦骂他是七十岁的身体二十岁的心,沈剑秋不敢还嘴。

他和他约好,等到中法建交就退下来,和他搬去南部的普罗旺斯省。他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。

九天日月移朝暮,万里山川换古今。

他在早前听闻李宗仁已经辗转回国,收到了北京的欢迎。万里之外的故土仍眷恋着每一个儿女。

也许有一天他会带着方孟韦回到那里。那里始终是他们的信仰。

 

(我进行的完全是文学演绎,跟真实的历史、人物、组织、地点都无关,别信。

其实我在考虑他们结局的时候觉得小方的变数很大,相比之下沈剑秋的发展就受到很多限制。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。我真是一点苦头也不舍得这两个人吃,所以就这样了。

日常脑洞向还有,北平原作背景,这篇只是一时抽风,控制不住自己,别怕。)

[1] 摘自余光中《听听那冷雨》,成文时间是一九七四年春分之夜,离愁和美感都到了极致,凄楚但绝不哀怨。

[2] 巴黎第四大学位于第五区,华人住宅区在第十三区

[3] 彩蛋,就是这么巧。两位以三十八岁和三十二岁高龄相遇了。

[4] 富尔访华是真的,后一件是推测,没有查证,别信,并且注意是代办处,不是大使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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