茗馥

丹壁藏书册廿三万,读与报君恩

【楼诚/沈方】一剑霜寒十四州(甜哒 一发完)

 @一抹兰 同学点的梗,楼诚沈方,但房子的梗实在放不进来了

 感谢我亲爱的 @穷蝉, @夜雨寄北 另外洗洗没写,一起睡我写了

 和前几篇沈方的设定有出入,不过不要紧

有点散碎

下一篇还是点梗,凌李,月底更

一剑霜寒十四州

1945.9.9南京

南京大校场机场控制室,方孟敖拿起雪茄猛吸了一口。

早在8月15日,廖耀湘兵团首批参与受降护卫的人员乘机抵达南京,正是方孟敖飞行大队的任务。

从昆明到芷江,从芷江到南京,整整七年。

机场的广播开了[1]——

“敬告全国同胞及全世界人士,中国战区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已于9日上午9时在南京顺利完成……”

方孟敖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张全家福,操作飞机的一双手,这时候有些抖了。

“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有意义的一个日子,这是八年抗战的结果……”

又吸了一口,把雪茄掐灭了。

“中国将走上和平建设大道,开创中华民族复兴的伟业。”

地勤:“报告!”

“进来。”

“长官,中央军委[2]命令。”

方孟敖接过电文。

 

19459 13 重庆中央军事委员会

方孟敖从军委礼堂拾级而下,被人拦住了去路。

“是方孟敖方队长吗?”

方孟敖停下来,沉默地看着眼前人。

“我是沈剑秋。三七年以前我们常见,在上海,家父沈仲生[3]。还能记得吗?”

方孟敖微有些动容,很快就平静了。他的直觉一直准,却没看透眼前的人。中校,军部工作,不像官僚,也不像特工,他一向不擅长应付高深莫测的人。时隔多年,以他的脾气,一声大哥也叫不出口,但年少时候的交情还在,他展颜笑了,“当然,好久不见了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。”

沈剑秋也笑了,闭口不答。

方孟敖知道自己问错了,在这种地方工作想知道什么都有办法。

“是谁让你来找我的?”

沈剑秋咋舌,年轻人讲话和他弟弟一样直率,有什么问什么,不带半分掩饰和客套。

“孟韦总是和我说你的事,你在前线的事他知道的比我都快。”

方孟敖嘴角一抽,你叫我弟弟什么?什么叫总和你说?

沈剑秋:”你的家事我不能插嘴,可是你回来也不看看他?”

方孟敖:”我不是不想见他,是不能见。看见他我就会畏死了。”

方孟敖从他身侧走开,这回他也不好再拦了。

“留在重庆?”

“明天下午四点飞杭州。”

 

沈剑秋果然下午就接到了电话。

“沈科长,党部秘书处电话。”

“接进来。”

方孟韦的声音:”沈科长吗?”

“是我,说。”

“我……方孟敖大队什么时候离开重庆?”

“方秘书,你以什么身份问话?”警告的语气,沈剑秋不答反问。

方孟韦怔一下,“……中央宣传部,《中央日报》记者采访。”

“你打错了,这里是侍从室第一处[4],请《中央日报》的同志直接联系他们驻上海的办事处。”

沈剑秋快被气疯了,小少爷一遇到跟哥哥有关的事就全不管纪律了,用内线问私事,还张口就编瞎话。

方孟韦默不作声,但也不挂电话。

沈剑秋听着他沉默的请求,想了想还是不忍心:”方队长明天下午4点有飞行任务,不宜在重庆安排记者见面,可以联系笕桥中央航校。”

方孟韦听懂了,感激地答道:”知道了,谢谢。”

沈剑秋放下电话。党部的电话没有监听,方家的事在重庆的高层里也不是什么秘密,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了。

就算方孟韦不打这个电话,自己又怎么会不告诉他。

 

19459 14 重庆梁山机场

“站住!什么人!”

方孟敖回头看过去,两个勤务兵拦住的是个穿黑色中山装的青年。他微眯着眼,说不清心中是喜是悲。

那人拿出军官证,勤务兵立刻下了枪,敬礼。

“长官,有军令吗?”

青年彳亍了。

方孟敖:“让他过来。”

方孟韦眼睛一亮。

“不是说让你好好读书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“哥……”

“没时间了。有什么事?”

六七年间的事太多了。方孟韦昨天夜里半梦半醒的,醒的时候想会不会梦见妈和哥哥,可是睡着的时候什么都没梦见。醒着的时候想要不要告诉哥哥,爸给自己找了个小妈,但唯一记挂的还是他的大儿子。现在都说不出口。

“哥不想见爹,也不想见我,我就来看看哥。”

“不是不想见你,你也是军人了,应该明白。”

“我明白。大哥到了杭州要和我通信。”

“知道了,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,快回去吧。”

方孟敖想起三九年分离的情形。两个孩子和难民一起,从上海逃到重庆,孟韦消瘦的厉害,唯有一双眼睛又圆又亮。弟弟长得像母亲,眼睛尤其肖似。父亲找到他们之后,他执意要去参军,孟韦哭着不肯撒手,他掰开了孩子的小手。

又要分离,方孟敖很想看弟弟的眼睛,可是他闭上了眼。

“回去吧,立正身,护好家。”

方孟韦深望着大哥孤独的背影。

 

重庆“漱庐”[5]

明楼从戴笠的办公室出来,一眼就看到明诚深灰色的背影。

明诚十分自然地打开车门,等明楼坐好了,自己绕到驾驶室。别克轿车缓缓驶出漱庐。

明楼:”去中央军委。”

明诚:”是。”

明楼:”我记得你是第一次来重庆,怎么熟门熟路的?”

明诚一调眉:”天赋。”

他们来重庆这一趟,要去的地方左右没有几个。明诚和漱庐的警卫混熟,一包烟就够了。

明楼从来不点破他,嘴边浮上笑意:“曾家岩50号[6]也认识?”

明诚透过后视镜望他一眼,道:“大哥想去我就认识。”

“我的秘书手眼通天,不知道哪天就会成了我的上级,到时候阿诚可要念及旧情。”

“好说,好说。”

明楼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,实在生动可爱。

“不过在重庆你是没有机会攀附了。全国范围的肃奸计划要开始了。”

明诚:“戴笠拟好计划了?”

“他亲自前往南京,上海还是由我出面。”

“定在什么时候?”

“中秋节设宴,戴笠先发出‘与伪政府划清界限者,既往不咎'的公告,到时你我参会,务求一网打尽。”

“戴笠的手还是这么黑。大哥这是做了回钓饵。”

“阿诚,我早就没有名声可言了。这一天早该到来了。”

“直接发报就可以了,为什么还要大哥亲自跑一趟?”

明楼知道这是阿诚替他委屈,抱怨起来了。

“阿诚,戴笠说,我们都老了,你却还很年轻。”

明诚脸色更难看了,“屁话。‘何以家为'不是他提出来的?[7]”

明楼莞尔,“想哪去了。”旋即收殓了笑意,“他说的我心惊胆颤的。应该是军统内部的问题,要变天了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当了军统的家了。还是说说中央军委是怎么回事。”

明楼把一卷档案放到副驾驶上。

“到了以后我会找周至柔主任,你等一个叫沈剑秋的人,已经打好招呼了,把档案看完。”

“以什么身份?”

“军统上海站。”

 

中央军事委员会

沈剑秋走进办公室。

明诚怔了一下,刚才的档案里没有照片,现在见了面,他惊诧于沈剑秋和明楼如此相像,不自觉地就把两人做了比较。

这个军官的气质非常沉静内敛,看似毫无锋芒。不像大哥,身份和工作需要,举手投足间都拿捏着气势,都会成为焦点。在明诚的印象里,大哥是经常笑的,不管是在外的虚与委蛇,还是面对家人的温暖包容。这个沈剑秋似乎更寡淡一些。看他的档案和小弟明台年龄相仿,但看上去老练许多。

沈剑秋看见新同事也很诧异,但他在核心部门工作多年,面上只是不动声色。

明诚伸出右手:“你好,军统上海站行动组,明诚。”

明诚没有穿军装,沈剑秋上前和他握手,“幸会,我是沈剑秋。”

明诚:“你我是平级,不必客气。请坐吧。”

这里是军委大楼,明诚却是一副主人的样子,言谈间也是上级的习惯,沈剑秋知道他代表的当然是背后的人物。

“想必你也知道了,是戴老板和你们周主任点名要你配合这次行动。”

“是。为党国效忠。”

“我说过了,你我是平级,和我说话不必这么拘谨。上海方面的'汉奸'名单是你核定上报委员长的。情况都熟悉吗?”

“是。”

“很好。明楼先生就任上海肃奸委员会主任,希望你能亲自前往上海,配合情报和抓捕,拟在中秋节前,有困难吗?”

“我服从命令。”

明诚轻笑一下,“很好。行动结束之后拟重建军统上海站,调任你任情报处上校处长,我们就是同事了。”

抗战已经胜利,重庆和延安还在和谈,这个时候重建秘密机构,实在其心可诛。

沈剑秋:“和明先生共事是我的荣幸。”

明诚: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我尽量回答。”

“敢问一句,明组长祖籍哪里?”

沈剑秋问这句话是因为明诚让他想到方孟韦,虽然二人性格、手腕完全不同。明诚不知道这一节,只当是党内“同乡会”那一套。

沈剑秋无从知道内情,明诚也不会怪他,只是他连亲生父母是谁都无从知晓,又怎么知道祖籍在哪里呢。

“我是苏州人。”

明诚每次读起苏州这两个字的时候,语气都会雀跃起来,清脆利落的。小时候和大姐大哥回过苏州老家,烟雨江南正是他梦中的家。

明诚:“怎么想起问这个?”

沈剑秋:“我的一个朋友,跟明组长很像,我差点以为你们是亲戚。怎么可能呢,他是无锡人,也未听他说亲戚里有姓明的。”

明诚:“这倒有意思,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。”

沈剑秋面色一冷。

明诚是多剔透的人,旋即意识到话说多了。他看着眼前人觉得亲切,顺着他的话说上两句,可信任哪里是这么快就建立起来的。看样子沈剑秋护这个人护得紧。

明诚:“可惜过两天就回上海了,难见这位高朋。”

沈剑秋暗暗惊叹明诚察言观色的本事,果然是在伪政府里周旋久了的人。顺势答道:”有缘分会得见的。”

军统里还有这样的人物,不知将来是敌是友。

 

19459 15 上清寺花冈

方孟韦下班出来。

沈剑秋在门口等着。

方孟韦快步迎上去:“沈大哥怎么在这?等多久了?”

沈剑秋:“刚来。有话和你说。”

方孟韦:“下次找人叫我就好了,万一我值班不出来呢。”

沈剑秋但笑不答。

方孟韦:“沈大哥要说什么事?”

沈剑秋:“边走边说吧,我送你回家?”

方孟韦:“好。”

 

方孟韦先开了腔:“我大哥的事,谢谢你。”

沈剑秋:“电话里不是谢过了吗。见到他了?”

方孟韦:“见了。”说完无奈地笑了,“他还是那样。”

沈剑秋不知道应该怎么宽慰他,“你不要多想。他不像你想的那么绝情。”

方孟韦:“你不必劝我,我哥什么样我明白。他如今不仅活下来,而且战功赫赫,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你为什么去找我哥?”

沈剑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语气却是轻描淡写:“当然是为了你。”

方孟韦低头看路,“……哦。”

沈剑秋:“我要离开重庆了。”

耳朵尖上的绯红还没褪去,方孟韦站定了,睁大了眼看他:“什么时候?去哪?去多久?”

沈剑秋:“调到上海去工作,明天就走,归期不定。”

沉默地对视。

沈剑秋先提步往前走了。

方孟韦看见一个高大、孤独的背影。

他赶进追上沈剑秋,声音闷闷地:“回上海也好,毕竟你的家在上海。”

沈剑秋嗯了一声。

方孟韦:“什么工作?我是不是不能问?”

“嗯。”

方孟韦憋了半天,憋出一句:“弃捐勿复道,努力加餐饭。”

沈剑秋哧哧地笑了,“既没有相去万余里,也没有岁月忽已晚,你才二十岁,说不定过两年走得比我还远呢。”

方孟韦又羞又怒,“到时候让你根本找不到我!”

他乖顺的样子就像雾都朦胧的月色,佯怒的时候瞬间云销雨霁,清澈透亮。

沈剑秋的耳边响起方孟敖的话了:不能见他,见到他就怕自己会死了。

沈剑秋:“击鼓其镗,踊跃用兵。土国城漕,我独南行。”

方孟韦:“你胡说什么?战争已经胜利了。”

沈剑秋:“如果和平了,民盟的《紧急呼吁》怎么解释,《中苏条约》又是怎么回事。”

方孟韦:“5月开了党代会,现在中共的毛先生也在重庆进行和谈。”

沈剑秋:“和我打这个赌吗?”

方孟韦:“不要说!我不想谈这个。我只关心你努力加餐饭。”

方公馆近在眼前了,方孟韦问:“今天就在我家住下吧。”

沈剑秋也不是第一次住在方家:“打扰吗?”

方孟韦:“父亲和姑父去南京了,木兰还是住校,家里只有我们。”

沈剑秋:“那就更不应该打扰了,不太礼貌。”

方孟韦笑了,“他们不在我就是家里的主人了,我说行就行。”

 

浓云重叠,疏落的星消融在黑暗里。

沈剑秋架不住方孟韦央求,非要跟他“抵足而眠”。

他独立在窗前,唤道:“孟韦,过来。”

等方孟韦走到身边了,沈剑秋并不看他,缓缓开口了——

“德也狂生耳!

偶然间、缁尘京国,乌衣门第。

有酒惟浇赵州土,谁会成生此意?”

方孟韦一惊,耳朵迅速地红了。

“不信道、遂成知己。

青眼高歌俱未老,向尊前、拭尽英雄泪——” 

沈剑秋念到这句时候实在收不住笑意,收回目光深望着他,望进他琥珀色的眸子——

“君不见,月如水。”

“沈剑秋!”

被呵斥的人还在诵着,声音转沉了——

“共君此夜须沉醉。

且由他、娥眉谣诼,古今同忌。

身世悠悠何足问,冷笑置之而已!”

方孟韦想到下面的两句突然就慌了心神,不想再听他念下去,也不敢多想这里的深意,不知道应该捂住他的嘴还是捂住自己的耳朵,或者捂住他的眼睛、还是捂住自己的。沈剑秋却执住了他的手腕,不让他乱动。得逞般的笑意又挂到嘴边了,不知道是甜的还是苦的——

“寻思起、从头翻悔。

一日心期千劫在,后身缘恐结他生里……”

方孟韦突然扑上来咬住了他的嘴唇。沈剑秋安抚着吻他,方孟韦抱着他的脖子,发了狂似的,就是不配合。沈剑秋也不着急,搂着他,任由着他舔咬。

这么毫无章法地吻了一会,方孟韦倒更恼了,推了他一把,“呸”地啐了一口。沈剑秋委屈了一下,明明是你先动的嘴,这会儿反而嫌弃上我了。

“沈剑秋!不要在胡说了!”

“那一句说错了?”

沈剑秋就着搂他的姿势,在他嘴角蹭着亲。这位少爷终于不折腾了,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算是示好。

沈剑秋的气息混着刚才那阙词的最后一句,熏红了方孟韦的眼角。

然诺重,君须记!

 

方孟韦还是睡熟了。

沈剑秋看着他沉静的样子,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样子,乖顺得仿佛窗外的夜色。离绪似乎更浓了。

只是看不见落了星子的眼睛。

身世悠悠何足问。

然诺重,君须记。

 

 

[1] 摘自何应钦广播原文

[2] 1946年5月改称国防部

[3] 我编的ORZ

[4] 即委员长侍从室,第一处主管军事、情报

[5] 军统重庆办公地点,戴笠起名为“漱庐”

[6] 周公馆,中共南方局

[7] 戴笠提出抗日期间特工不得结婚,仿效“匈奴未灭,何以家为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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